广东督军莫荣新
莫荣新，字日初，汉族，广西桂平县宣一里（今江口公社）盘石村人，一八五三年（咸丰三年）十月二十日（农历九月十八日）生。祖殿升，父让贤，母曾氏，均以农为业。莫童年时，仅读私塾一年半，因家贫辍学。十岁后，在家务农，有时帮人做短工。十五岁，到姑丈张士达的食杂店帮工，为时一年多。张家失掉一把大秤，疑莫盗窃，莫不服，发生争吵，乃负气回家，以经营肩挑小贩为生，往来于桂平县山区。后来，莫荣新在贩运途中，遭盗匪劫掠，本钱尽失，于是想外出投军，另谋出路。
那时，莫荣新的族兄莫昆甫（字火生）正升充百色协镇。莫昆甫是行伍出身，以镇压太平军余部和会党有功，累次升迁，莫荣新羡慕不已。一八七一年（同治十年），十八岁的莫荣新前往百色投莫昆甫，先在莫昆甫部下充当伙夫，不到半年，补充哨兵。一八七二年，随莫昆甫所部开赴贵州镇压苗族起义军。一八八四年，随莫昆甫部在中越边境参加中法战争。莫荣新作战勇敢，积有战功，一八八五年升充毅新营右哨副哨。战争结束后，广西边防督办苏元春调莫荣新为督办署亲兵右哨哨官，长达十余年之久。 十九世纪末年，由于阶级矛盾的激化，整个广西社会动荡不安，会党和游勇连结在一起，声势日益浩大。一九○○年（光绪二十六年），莫荣新奉命率队进攻百色一带的游勇和会党，肆行屠杀，“积功”升充镇南营帮带。一九○一年，莫荣新又带队进攻归顺州（今靖西县）一带的游勇、会党，事后升充管带。不久驻防龙州布局。布局位于中越边境，莫荣新兼任布局对讯官，兼理外事。一九○三年（光绪廿九年），广西会党大起义的烽火几乎燃遍全省。广西提督兼边防督办苏元春被清政府革职，遗缺由丁槐接充。丁槐调莫荣新为贵字右营管带，令其率队进攻十万大山的会党、游勇。自一九○五年至一九一○年的五、六年间，莫荣新先后在玉林、陆川、桂平、昭平、平乐、东兰等地镇压人民群众自发的反抗斗争。所到之处，大肆烧杀，极为残酷。在桂平，游勇、会党被他消灭殆尽，绿林头目陈掌时被俘，他亲自用马鞭猛击陈毙命。作战期间，莫荣新日必杀俘，在桂平新圩，一日即斩杀二十四人，还多次将斩下的人头，令人挑去江口圩示众。由于他嗜杀成性，桂平人称他为“莫屠户”。一九○七年（光绪三十三年），清政府“论功行赏”，升莫为两营督带。不久，又升游击衔，赏戴花翎。一九○九年晋升为广西巡防队帮统，驻兵梧州。一九一○年，岑溪县崇正团大城圩民众抗议地方官吏加征契税，岑溪知县派军镇压。崇正团团总陈荣安组织民众武装，进行反抗。莫荣新得讯，率队向崇正团抗捐群众进攻，用克虏伯大炮猛轰居民村庄，房屋多被焚毁，民众死伤千余人，被俘者亦惨遭杀害。一九一一年六月，陆荣廷升充广西提督，莫荣新奉命率部驻守庆远（今宜山）。 一九—一年武昌起义后，梧州、平南、桂林、柳州、南宁等地先后响应独立。莫荣新在庆远已陷于孤立，进退失据。十一月中旬，柳州的同盟会党人王冠三等派人到庆远，劝莫响应。莫荣新为大势所逼，在庆远宣布独立。其后，广西军政府委莫为庆远府长。十一月下旬，陆荣廷宣布继任广西都督。那时，广东惠军统领王和顺（原南宁会党首领），将同梧、藤民军联合，同陆荣廷争夺广西都督职位的传说，甚嚣尘上。陆荣廷赶忙派龙觐光率军进驻梧州，隔断王和顺同梧州、藤县民军（其中不少是会党群众）的联系。莫荣新与陆荣廷都在清末以镇压会党起家，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一九一二年五月十九日（农历四月初三），莫荣新受陆荣廷委派，到达梧州，任梧州府长。（《广西公报》民国元年五月十二日） 莫荣新在梧州，忠实执行隆荣廷的意旨，大肆逮捕民军和会党成员，诬指为“匪类”，加以杀害。梁廷栋的《梧城风鹤记》记其事说：“四月初三，新任府长莫荣新到任。莫本以军士起家，于政治未深讲究。……专整顿地方，大加搜缉，清除匪类，无日不有枪毙，甚至日杀四、五十人者，行之月余，匪类已去十之七、八，将及半载，则四境安靖，经月不闻一案矣。”梁廷栋，梧州人，清翰林，曾任工部主事，当时住在梧州，所记当属实在，只是他所谓的“匪类”，实属民军和会党成员。莫荣新唯命是从，深得陆荣廷的赏识，不半年，即兼任梧州关监督的肥缺，不一年，擢升广西中区第一正司令，一九一四年又升任广西陆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兼苍梧道道尹。一九一五年九月，任桂平镇守使，掌管桂平、梧州等十余县军政大权，陆荣廷“倚之如左右手”（《莫荣新墓碑文》）。 一九一六年初春，陆荣廷密谋响应讨袁护国，参予密议者仅督军署参谋长李静诚、第一师师长兼桂林镇守使陈炳焜、第二师师长兼龙州镇守使谭浩明及莫荣新等四人，陆对莫的信任可以想见。一九一六年三月十五日，陆荣廷通电宣布广西独立，参加讨袁护国运动。这时，广东省肇罗阳镇守使李耀汉亦起而响应。陆荣廷派莫荣新率部进驻广东肇庆，会同李耀汉及护国军各部对付亲袁的广东督军龙济光。五月一日，护国军两广都司令部成立于肇庆。莫荣新任护国军第三师师长兼肇庆卫戍司令，乘机扩充军队。该师下辖两族四团，以邓文辉、申葆藩为旅长，稳玉廷、莫正聪、江永隆、刘志陆为团长。其中，莫正聪是莫的儿子，刘志陆是莫的义子，其余多是莫的老部下，是莫的亲信。六月六日，袁世凯死，段棋瑞继掌实权。龙济光与段棋瑞勾结，派兵抗阻入粤的护国军李烈钧所部滇军，李、龙两军在韶关发生战斗。陆荣廷命莫荣新配合滇军夹攻龙军。七月，桂军占领三水，与龙军战于广州外围，屡败龙军。十月，龙济光被迫离开广州，远走琼崖，陆荣廷接任广东督军，以莫荣新兼广惠镇守使。一九一七年四月，陆荣廷升任两广巡阅使，以陈炳焜为广东督军，莫仍兼广惠镇守使。 陈炳焜在粤，贪污搜刮，劣迹昭彰，广东各界人士群起指责。这年七月，孙中山南下“护法”，在广州组织军政府。陈炳焜处处与孙中山为难，孙中山极为愤怒，力求撤换陈炳焜。陆荣廷为敷衍孙中山，将陈调回广西。十一月二十一日，擢升莫荣新为广东督军。 广东政局，十分复杂，莫荣新居然能任督军数年，可说是绞尽脑汁，煞费心机。首先，莫荣新坚持以郭椿森为督军署参谋长，借以取得陆荣廷的信任和支持。郭椿森，武宣人，清拔贡，留学日本，善言词，好交际，是陆的亲信，他出任参谋长，陆荣廷自然放心。不仅如此，郭椿森还是同盟会员、国会议员，又是政学系分子，莫荣新可以通过郭的活动联络在广东的晚清遗老、同盟会员、国会议员以及滇军中的政学系李根源等。其次，莫荣新以原籍广东相标榜，利用乡土观念，与广东地方实力派周旋，称兄道弟，极尽其拉拢之能事。莫荣新经常身穿陈旧布衣，手执旱烟袋、摆出一副生活俭朴的架势，以骗取当地人士的好感。第三，莫荣新极力扩大桂系在粤的军事势力，加强对粤籍军人的控制。他除了请求陆荣廷任命马济、林虎、沈鸿英为广东第一、二、三军总司令外，还成立了第四军，以义子刘志陆为总司令，又以心腹申葆藩、邓文辉为游击司令。他推荐粤籍军人、地方实力派李耀汉继任广东省长，魏邦平为第五军总司令兼广东警务处长及广州警察局长，李福林为广惠镇守使。李耀汉去职，莫荣新推荐李的部下翟汪为省长；翟汪去职，莫推荐翟的部下张锦芳为省长；张锦芳去职，莫又推荐粤籍的扬永泰为省长。为了使部属愿为自己效力，莫荣新在督军署设立“军警同袍社”，少校以上军官和巡官以上警官均可参加。每逢周末，在广州的中级以上军警官员，群集社内，尽情宴乐或赌博。莫荣新常与他们谈天、说笑，有时也替他们解决一点困难，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对于孙中山的护法军政府，莫荣新遵循陆荣廷的指示，继续进行阻挠和破坏。他曾密令所属军政机关，将孙中山派往各地的招兵人员，诬为土匪，逮捕杀害。仅增城一县，被杀害者达六十九人。一九一八年一月二日，尊荣新在广州拘捕孙中山大元帅府的招兵人员和卫兵数人。孙中山飞函要求释放，莫荣新觉置之不理，悍然将此数人枪杀。孙中山见莫欺人太甚，忍无可忍，乃于三日晚，命令军舰开炮轰击莫荣新的观音山督军署。莫担心事态扩大，于己不利，下令熄灯灭火，不许所部还击。第二天，莫还假惺惺地到大元帅府向孙中山请安问好。事后陆荣廷在南宁对盘珠祁说，“孙文呀，满清推倒，就应出洋去，不应东捣乱，西捣乱，他竞敢炮击督军署，日初（莫荣新字）忍得下，如果是我，我一定要还枪，一定要结果他。” 这时，北洋政府国务总理段棋瑞已委任龙济光为两广巡阅使、李耀汉为广东督军，嗾使龙、李率部进攻广州，推翻军政府及桂系在粤势力。潮梅镇守使莫擎宇也同段棋瑞勾结，进兵东江，反对桂东。龙济光率部二万余人从琼崖渡海进攻高、雷、阳江等处。由于莫擎宇的起兵、龙济光的入侵和李耀汉的不稳，军政府和莫荣新遭受共同的威胁，于是，莫荣新同孙中山之间的矛盾暂趋缓和。莫荣新调派刘志陆的第四军开赴潮梅，防堵莫擎宇，派林虎、沈鸿英、魏邦平等部开往广东南路，由滇军李烈钧（军政府总参谋长）统一指挥，抗击龙军。莫荣新对李耀汉则采取拉拢和分化并用的手法，一方面多方设法邀李耀汉从肇庆来广州会晤，一方面分化李部，争取统领翟汪等拥护桂系。李耀汉被莫所迫，不敢轻举妄动。 一九一八年二月间，广东实力派魏邦平、李福林、翟汪等为想解决孙中山和莫荣新的矛盾．曾电请陆荣廷调莫为讨龙军总司令，推荐听命孙中山的海军总长粤籍程壁光为广东督军。广东省议会也通电附和。这一倡议却遭到陆荣廷的坚决反对。二月二十六日，程壁光竟被刺杀身死。讨龙战事刚取得胜利，陆荣廷、莫荣新就加紧了驱赶孙中山的阴谋活动。 一九一八年四月，莫荣新命郭椿森等积极拉拢国会议员中的政学系分子和益友社分子如汤漪等人，提出“修改军政府组织法”案，改大元帅制为总裁合议制。他们名为改组军政府，实质是取消孙中山的大元帅职务，让军政府变成桂系的御用工具。非常国会慑于桂系的势力，竟于五月四日通过这一提案。孙中山愤然辞职，并发表通电，指出：“南与北如一丘之貉”。（《民国日报》一九一八年五月十三日）不久，孙中山离开广州，经汕头与陈炯明会晤后转往上海。广东社会舆论多同情孙中山而谴责桂系。莫荣新一不做，二不休，五月十一日，在韶关将拥护孙中山的军政府陆军部长张开儒逮捕，加以侵吞军饷的罪名，囚禁于督军署。接着又枪毙代理陆军部次长崔文藻以“示威”。一些有正义感的国会议员，纷纷要求国会开会，惩戒莫荣新。投靠桂系的国会议员竟多方袒护，说张开儒是滇军第三师师长兼南韶连镇守使，归广东督军统属，莫荣新有权逮捕。由于袒护桂系的国会议员占多数，此案又作罢论。八月，岑春煊充任军政府主席总裁，以莫荣新兼任军政府陆军部长。于是，桂系在广东更加有恃无恐，包烟包赌，贪污勒索，走私牟利，为非作歹，无所不为。莫荣新的儿女姻亲沈鸿英，贪污搜括之多，更是骇人听闻。莫荣新还派曾彦、杨永泰等多次向日本、英、美等国银行乞求借款，以广东的税收或矿产作抵押。桂系在广东的倒行逆施，激起广东人民的极大愤怒。 一九一九年“五四”爱国运动在北京爆发，迅速席卷全国。五月十一日，广州各界在东堤东园广场举行十万人的国民大会，声讨帝国主义侵略和北洋军阀的卖国罪行，坚持废除中日密约，收回青岛。军政府总裁岑春煊竟置之不理。五月二十九日，广州各界约三万人再次游行示威，烧毁先施、真光、大新三大公司的日货。莫荣新指示警察厅长魏邦平派出军警，逮捕一批学生。各界人士大愤，酝酿罢课、罢工、罢市，魏邦平被迫释放被捕学生。七月十日，广东各界又举行国民大会，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主张废除不 平等条约，反对桂系在广东的反动统治。运动的深入，引起了桂系的恐慌。莫荣新令军、警镇压群众，拘捕多人。七月中旬，孙中山从上海致电广东政府，要求立即释放被捕的工人、学生代表。广州的《国民报》等报刊，刊登军警殴捕工人和学生的消息报道，魏邦平竞拘捕报社人员二十余人。 一九二○年春，孙中山积极筹划讨伐桂系，指示驻闽南的粤军陈炯明部准备返回广东，驱逐桂系。陆荣廷得知消息，令在广东的桂系军队加强战备。双方厉兵秣马，战争一触即发。莫荣新感到自己年老力衰（莫比陆荣延长六岁），难以支撑，屡请陆荣廷准其辞职，并推荐其儿女姻亲沈鸿英继任广东督军。陆荣廷的义子马济，以军纪整肃自诩，对沈鸿英的军纪废弛及贪污搜刮，甚为不满，屡向陆密报。因此，陆对沈鸿英的印象不佳，不同意莫荣新的推荐，拟以马济继任督军。但马年轻任性，不孚人望，陆于是一再慰留莫荣新。个中消息为沈鸿英所知，沈与马济及陆荣延之间的矛盾急剧增长。一九二○年八月上旬，陆荣廷令沈鸿英进攻漳州粤军，战争开始了。莫荣新以广东督军兼军政府陆军部长的身份指挥桂军作战。桂系在粤兵力超过五万人，粤军仅二万余人，在装备上桂军亦较粤军为优。莫荣新情骄轻敌，对粤军的战斗力估计不足，以为不堪一击。他委任沈鸿英为总司令、刘志陆为中路司令、浙军吕公望为右路司令、靖国军方声涛为左路司令，分路向粤军阵地进攻，并派林葆怿率海军开往诏安配合作战。粤军发布宣言，痛斥桂系“残害吾民，无所不至”，并提出“粤人治粤”，“广东人不打广东人”的口号，获得广大群众的同情和支持。桂军中路司令刘志陆是广东人，部下官兵亦多粤籍，他们受粤军政治攻势的影响，军心不稳，不肯为桂系卖力。八月中旬，刘部桂籍统领张驻云向莫荣新密报其粤籍副统领兼营长车渭英动摇通敌，莫电复立即就地枪毙。于是，刘部的粤籍官兵人人自危，纷纷倒戈相向。沈鸿英则因得不到广东督军位置，对陆荣廷不满，也不肯卖力作战。如是，刘、沈两军先后被粤军击败。莫荣新急调林虎、马济及李根源海疆军增援。沈鸿英与马济早就不和，沈不肯与马合作，沈军首先撤退，让开大路。粤军长驱直进，桂军节节溃败。九月下旬，粤籍军人魏邦平、李福林在广州附近发动“兵谏”，他们致函莫荣新：“以粤省治权还之粤人，率兵回桂，俾息战祸。”莫见败局已定，扬言撤兵，向广东各界索取开拔费二百万元。十月下旬，开拔费尚未交出，粤军已逼近广州，岑春煊匆忙逃往香港，莫荣新离开广州，向北江方向逃跑。林虎、马济率残部退入广西，桂系在广东的统治结束了。莫荣新到达清远县境与沈鸿英会晤，他担心回广西会受陆荣廷责备，便由沈鸿英派人护送，取道江西，到上海居住。 莫荣新逃到上海后，化名高崇民，闭户潜居。一九二二年二月，北洋政府授莫荣新“腾威将军”职，中将军衔，莫曾去函致谢。一九二八年秋离上海回桂平，一九三○年三月三十日在桂平病故。 原文发表于《民国广西人物传》 |
